清晨熹光微露的时候，我打开榻旁的红格子窗。街旁的大叔正忙着清扫各个庭院堂前的积水。我仰起头，让阳光泼洒在我的面庞上。
"早上好呀。"少女忽然从窗下的草丛里窜出来，揪住我的一只耳朵在我耳边附语道。
"啊，你好……"
"真是木讷呢——蛮子都像你们这样吗?"
"我要纠正你的说法——我的父亲是地地道道的江户人，我的母亲……"
"我讨厌别人自以为是地插话——这感觉就像把别人弄到高潮的男人突然说'我不干了'这种恶心的话一样，对女性来说是很恶劣的。"
还真是恰如其分的比喻。
"昨天有一个女人死在这里，脏了你的耳朵真是抱歉。"
"抱歉，请您重复一遍。"
"一个妓女和嫖客起了争执，死了。讲的够明白的了吧?"
我或许应该摆出大吃一惊的架势，然后语无伦次地讲些没逻辑的话。
然而我只是站着，凝视着少女仰起的脸。
"不过呢，我今天有更要紧的要找你——你有兴趣参观一下未竟街吗——就是这条巷子和往西走的一排牌坊的这一部分。"少女没有接着讲下去，而是转换了话题——这也许是件司空见惯的事。
我想起御子昨天的话，不自觉地担心起来。
"如果你是在为母亲大人说的话担心的话，大可不必；在这儿遇见陌生人盯着你看，要么笑，要么跑——这样都不会惹麻烦。"
"可是我的盘缠已经没了，现在要寻一份差事……"
"你的老哥已经付了一年的费用，而且母亲大人对于自己的租客，从来都是包管三餐的。"末了，她又补上一句:"就算你非要找什么事做的话，也并未和我要做的事冲突。"
我心下踌躇着，来回抚弄着嘴边青色的胡碴。
最后还是被这个小鬼牵扯着去了。
走过阁楼巷外的街道，便是早已废弃的旧码头。在街旁不很体面的书摊摆架上，胡乱地堆放着几本讲嵯峨天皇风流韵事的艳情小说。行道树旁的商铺外，三五成群地聚着人。贩瓜果茶水的，谈今日见闻的，强颜欢笑而恹恹欲睡者皆有之。街上一个着夹袄的小姑娘持了柳条逗弄猫，那猫夺而不得，竟自顾自地离去了，引得小姑娘急急去追；那柳条却又被另一只猫扑去。海边的长堤上，一对青年男女正互赠信物作别；那男子在女子耳边附语几句，女子便嗔怪起男子来。此时的海面，长空净透，风平浪静。
"喏，你的。"我正怔然，一个小纸包便抵在我的腰上。我回眸去看，一个卤肉饼子便递到了我手里。
"啊，谢谢……"
"没必要讲这种话，在这里是不讲交情的。"
这时，一个拖着包裹的矮子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，见到我身旁的少女，面上立即泛出感动的神情，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跑来。
"啊，明幸小姐，您可来啦，请您看看今天的货。"矮子翻找着那个杂乱的包裹，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。
一小罐腐臭的黑茶，生锈的簪子，以及几本烂大街的色情画本。
我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"现在查的紧，只搞到这些货色，等过几天……"
"啊，万分感谢!等着吧，伙计，我一定更好的货色给你!"矮子奔跑在青石板路上，在拐角的地方摔了一跤。
"这人还真是异乎寻常的夸张呢。"我望着矮子远去的背影。
"这些家伙，只要稍微给点甜头就不会来烦扰你。"明幸直起腰打了个哈欠，露出了袖子里的一小截胳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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